“只要我不會被熔掉!”路燈說。“也許,即使如此,你還能保證我有記憶吧!”
“老路燈,請放得有理智些吧!”風兒說。于是風就吹起來。這時月亮走出來了。
“你將送點什么禮物呢?”風兒問。
“我什么也不送,”月亮說。“我快要缺口了。燈兒從來不借光給我。相反地,我倒常常借光給他。”
說完這話以后,月亮就又鉆到云塊后面去了,它不愿意人們來麻煩它。
有一滴水從通風口里落進來。這滴水好像是從屋頂上滴下來的。不過它說它是從烏云上滴下來的,而且還有一件禮物——可能是一件最好的禮物。
“我將浸潤你的全身,使得你——如果你愿意的話——獲得一種力量,叫你一夜就把全身銹掉,化成灰塵。”
不過路燈認為這是一件很不好的禮物;風兒也同意這種看法。
“再沒有更好的嗎?再沒有更好的嗎?”風呼呼地使勁吹著。
這時一顆明亮的流星落下來了,形成一條長長的光帶。
“那是什么?”青魚頭大聲說。“不是一顆星落下來了么?我以為它落到路燈里去了!如果地位這樣高的人物也來要他的位置,那么我們最好還是回去睡覺的好!”
它這樣做了,其余的兩位也這樣做了!不過老路燈忽然發(fā)出一道強烈的光來。
“這是一件可愛的禮物,”它說。“我一直非常喜愛這些明星,他們發(fā)出那么美麗的光,不管我怎樣努力和爭取,我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到的;他們居然注意起我這個寒磣的老路燈來,派一顆星送一件禮物給我,使我有一種機能把我所能記得的和看見的東西也讓我所喜歡的人能夠看到。這才是真正的快樂哩。因為凡是我們不能跟別人共享的快樂,只能算是一半的快樂。”
“這是一種值得尊敬的想法!”風兒說。“不過你不知道,為了達到這種目的,蠟燭是必要的。如果你的身體里沒有燃著一支蠟燭,別人也不會看見你的任何東西。星星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以為凡是發(fā)光的東西,身體里都有一根蠟燭。但是我現(xiàn)在困了!”風兒說,“我要睡了!”于是風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的,我們可以把第二天跳過去。第二天晚上,路燈躺在一張椅子上。這是在什么地方呢?在那個老守夜人的屋子里。他曾經(jīng)請求過那“36位先生”準許他保留住這盞燈,作為他長期忠實服務的一種報酬。他們對他的要求大笑了一通;他們把這路燈送給了他。現(xiàn)在這燈就躺在一個溫暖的火爐旁的靠椅上。路燈仿佛比以前長得更大了,因為它幾乎把整個椅子都塞滿了。
這對老夫婦正在坐著吃晚飯,同時用溫柔的眼光望著這個老路燈。他們倒很想讓它坐上飯桌呢。
他們住的地方事實上是一個地窖,比地面要低兩碼。要走進這房間里去,人們得通過一個有石子鋪地的過道。不過這里是很舒適的;門上貼著許多布條,一切東西都顯得清潔和整齊;床的周圍和小窗上都掛著簾子。窗臺上放著兩個奇怪的花盆——是水手克利斯仙從東印度或西印度帶回來的。
那是用泥土燒成的兩只象。這兩只動物都沒有背;不過代替背的是人們放在它們身軀中的土,土里還開出了花:一只象里長出美麗的青蔥——這是這對老年人的菜園;另一只象里長出一棵大天竺葵——這是他們的花園。墻上掛著一張大幅的彩色畫,描寫維也納會議①的情景。你一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國王和皇帝。那架有沉重的鉛擺的、波爾霍爾姆鐘②在“滴答!滴答!”地走著,而它老是走得太快。不過這對老年人說,這比走得慢要好得多。
、倬S也納會議,是法國拿破侖帝國崩潰的時候,英、俄、普、奧等歐洲國家于1814—1815年在維也納召開的重新瓜分歐洲領土的會議。但這個會議沒有解決什么問題。參加的要人們只是開跳舞會,舒服了一陣子。
、诓柣魻柲(Bornholm)是丹麥的一個小島,以制鐘著名。
老路燈的故事1
他們吃著晚飯。這個路燈,正如剛才說過了的,是躺在火爐旁邊的一個靠椅上。對路燈說來,這就好像整個世界翻了一個面。不過這個老守夜人望著它,談起他們兩人在雨和霧中,在短短的明朗的夏夜里,在那雪花紛飛、使人想要回到地窖里的家去的那些生活經(jīng)歷,這時候,老路燈的頭腦就又變得清醒起來。那些生活又清清楚楚地在他面前出現(xiàn)。是的,風兒把它弄得亮起來了。
這對老人是很樸素和勤儉的。他們沒有浪費過一分鐘。在星期日下午他們總是拿出一兩本書來讀——一般說來,總是游記一類的讀物。老頭兒高聲地讀著關于非洲、關于藏有大森林和野象的故事。老太太總是注意地聽著,同時偷偷地望著那對作為花盆的泥象。
“我?guī)缀跸袷怯H眼看到過的一樣!”她說。
這時路燈特別希望它身體里能有一根蠟燭在燃著,好叫這個老太太像它一樣能把一切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枝丫交叉在一起的、高大的樹啦,騎在馬上的裸體黑人啦,用又寬又笨的腳在蘆葦和灌木上踩過去的一群一群的象啦。